在川普二度加徵10%關稅，北京也報以報復性措施，美中關稅戰已然實質開打的戰鼓聲中，大陸國務院總理李強依舊在今天全國人大開幕的「政府工作報告」中，雄心勃勃地宣布了全年5%的經濟增長目標。去年相同的5%目標曾顯得搖搖欲墜，第二、三季分別只有4.7%與4.6%，最後在第四季藉由財政與貨幣政策強勢介入下扭轉乾坤達到5.4%，才終於達陣。故而今年繼續制定5%的增長目標，不免令人生疑。
不過，中共主政下的中國，在經濟上向來不打沒把握的仗；這個宣告的背後，必然做了多次的推演與揣度。但在全球保護主義黑暗時代似乎就要降臨的前夜，5%的目標仍不免令人擔憂。
由於北京已多次證明了它的踐行目標的能力，除了像2020年新冠疫情的這種巨變，幾乎沒有失敗記錄。因此這次5%目標的宣告，也沒有招來西方慣有的嘲諷。畢竟5%與IMF預測的4.6%相去並不太遠。
但大家都看到了這次的不同。首先是通膨率亦即CPI漲幅從過去設定的不超過3%，變成了約2%，其次是，赤字率從2024的3%再往上提升1個百分點到4%。前者是對中國處於通縮疑慮的現實做了妥協或承認，後者卻預示著它必然能夠達標的利器。
亦即，藉由政府擴大發債，以國債去驅動經濟，可謂是中國政府開始解放思想後的重大舉措。
大陸在2023年的第四季增發1兆元公債，但它主要進入市場上發生效應是遲至2024年的第一季，並直接促成其第一季GDP獲致5.3%的增長。
而為了應對第二、三季的頹勢，大陸央行去年9月下旬宣布降準0.5%，向金融系統注入人民幣1兆元的流動性，同時宣布降低存量房貸的利率，平均降幅也是約0.5個百分點，並統一下調房貸最低自備款比例到15%左右。
其次，人行又創設兩項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一是證券、基金、保險公司互換便利，允許他們以手中持有的資產當抵押，從人行換入國債、票據等流動性資產，用於投資股票；一是創設股票回購、增持專項再貸款，引導銀行向上市公司和主要股東提供貸款，支持回購和增持股票。
到了11月，大陸財長藍佛安宣布，自2024年開始，將連續五年每年從新增地方政府專款中安排8000億元人民幣，專門用於化債，累計可置換隱性債務4兆元。再加上當天人大常委會批准6兆元新增債務限額，總共增加地方化債額度達10兆元。
貨幣及財政的政策組合拳，其中多數都涉及由中央發行國債去支應，卻一舉將去年第四季GDP拉升到5.4%的水位。
在2024年策略明顯奏效甚至大獲成功後，2025年的赤字率升到4%，就是這一債務驅動思維的高歌猛進。
政府工作報告明火執仗，直接公告周知今年將發行超長期特別國債人民幣1.3兆元、並發行為國營商銀補充資本為目的的特別國債5000億元，又安排地方政府專款債券4.4兆元；以及為了提供消費品以舊換新的特別國債3000億元。
中國大陸的中央加地方的整體債務占GDP的比重，已在100%上下，並不算低，但與美國及日本相比仍有相當距離，因此以國債去驅動經濟增長並不算危險。
更重要的是，在美元於1971年脫離布列頓森林體系後，貨幣的發行邏輯已發生根本性轉改變，貨幣的基礎已與黃金白銀等硬通貨脫鉤，而建立在主權信用之上。
大陸當局顯然認為，或說是被其經濟智囊、幕僚說服，隨著它的國力不斷增長，它應更擅於運用隨之水漲船高的主權信用，掙脫固有的金本位貨幣思維牢籠，更像美國那樣地以主權信用作為底層支撐的國債去驅動經濟。
北京向美國運作經濟的模式靠攏，還有一個動作可以看出跡象。去年底，大陸國家統計局宣布將GDP的計算加入民眾自有住宅的虛擬租金項目，這可以看出北京有意將長期被低估GDP，讓國際看出它真實的體量。
當然，習近平曾一再警示，中國經濟不能走向脫實向虛，也就是其經濟的結構不能脫離製造與實業。但這一原則底下，更盡情地運用債務槓桿去撬動經濟，讓經濟擺脫沉寂走向活躍，仍是可以被允許的方向。
昨天，全國人大發言人婁勤儉在人大會前記者會上表示，「中國經濟從來都在風雨洗禮中成長、在歷經考驗中壯大。我們對中國經濟的前景充滿信心。」
這一信心的來源，除了是中國的產業結構已走向高科技，包括在AI、人形機器人、新能源汽車、晶片製造上都已成為全球主導或占據領先地位有關外，藉由巨額的國債去催發經濟的動能，可能才是中央政治局未說出口的真正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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