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手語研習,騎車回家的路上,好幾次以為回不了家。上一次坐著好好學手語是什麼時候呢?從大學之後,好久以來我常是站在講台上,教台下的學弟妹或學生,這個字要怎麼比、那個詞為什麼這樣比。
是從國小開始的吧?每周二晚上到建興國中,跟著台南啟聰學校的林雪花老師(或者叫楊媽才更適切)學手語,她總是笑瞇瞇地一個詞一個字解釋著。
夜晚的校園那麼黑,廁所那麼恐怖,我不敢自己進去,所以吵著和妳同一間,妳好氣又好笑的罵我怎麼那麼沒膽?卻也只能要我轉過頭不准偷看。
下了課,從後座抱著妳,很快就到家了。
之後,是妳教我。手語演講、手語歌曲比賽,妳是我的指導老師,妳說要對著鏡子練五十次,那些不順的語詞更要一百遍,然後要我站在鏡子前開始數次數。有時我問了不會的字,妳便笑著敲敲我的頭:「怎麼學過又忘了?就是這樣啊。」妳邊說邊比著,一個字一個字的手形刻在我腦海。
後來,我去了台北念書,擔任手語社社長時還是有很多字記不來,所以我撥了電話給在台南的妳,我用肩膀夾著話筒,一邊聽妳說明,一邊舉起雙手狐疑的比劃,猶疑不定,不知道自己比對了嗎?那是視訊通話還未發明的時代呀。
再後來,沒有人教我了。
現在,台灣手語列入新課綱,我開始參加手語研習,想接續妳做的手語老師工作。每一次的手語課,黑板前不再有楊媽的身影,身旁也不再有妳。看講師教著教著,我便無法克制地在心中不斷重現楊媽的手楊媽的笑容,以及妳的手妳的聲音。
手語仍歷歷在目,故人卻早已杳然。
姑姑,現在的視訊設備很發達呢,我再也不用一邊夾著話筒一邊胡亂猜測妳說的是什麼手形,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著妳,但我們卻來不及一起走到這個時代,那些我不小心又忘記的手語該怎麼辦呢?
每次的手語研習,我總是想著,如果有妳在,我是不是能做得更好?以至每次每次,在下了課的路上,模糊了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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