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2日 星期二

履彊/起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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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03 第6954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人文薈萃 履彊/起風的時候
幾米/空氣朋友
黃春美/滷蒜仔
【慢慢讀,詩】鍾喬/行走的路上
【搗語聲】李進文/夜跑

  人文薈萃

履彊/起風的時候
履彊/聯合報
節氣「大雪」,地處西部的嘉南平原當然無雪,但東北季風卻虎嘯龍吟般在田野間湧動,將玉米田、尚未飽穗的稻子擠成一波波的綠浪,所有的木麻黃、樟樹、榕樹、木棉、茄冬樹以及田□、圳溝坎岸的葦花,都在風中不住的搖曳。

回到褒忠親園,迎接我的正是從海口吹襲而至的東北季風,彷彿千軍萬馬般的肆虐而至,鄉親們都穿上厚重的冬衣,彼此招呼著,「起風落雪嘍!」其實「落雪」是對寒流的形容。而「親園」內的藍莓雖依然在強風中高拔挺立,紅綠相間的老幹新枝綠葉嫩芽,也努力傳遞著季節的訊息,卻無法抵抗那把有如巨垂霸掃帚的風刀,連未黃的葉子、尚未長粗的細枝都被砍落滿地。院子臨北一隅,原本花開滿樹結實纍纍,在枝頭上、葉隙間纍纍結果,粉紅或深紅的石榴,竟然難耐冷風,有的被剝裂有的落地。而上次插枝植栽的地瓜藤,雖然枝梗兀自綠著,卻未長出新葉,不像春夏時節那般容易繁密。

令人驚豔的是,親園圍牆外的紫鈴藤竟然在風中,霍霍地怒放著,花序如傘,一球一球綴滿牆面,無懼東北季風的冷,又名蒜香藤的粉紫花蕊,在風的吹拂下,似乎要吹響千萬個鈴鐺,讓旁邊的九重葛與龍吐珠也不甘示弱。這原本是父親生前用來裝綴籬笆的綠藤灌木,花開花謝,由粉紫而粉紅,待花謝時便吐盡了最後的酡豔而成為萎弱的白色花瓣,我總是將這些花泥留在藤下,用泥土蓋住當作花肥,年復一年,生命力堅韌的蒜香藤必然不吝惜再現風華,成為守護親園的最美的景致。

回到屋內,氣密窗縫隙間的風,咻咻不停的吹奏著,如號如吟如鳴,想來所謂「風聲鶴唳」大約就是如此了。然而,每月一至二次的返鄉,除非風狂雨驟,否則豈有宅在屋內避風的道理?果然,國小操場跑步、行路的鄉親依然不少,那幾株樹齡超過六十歲依然蒼鬱不改顏色的鳳凰樹,細葉在風中紛飛。而小學棒球隊受到六級風的影響,無法練習投打,那一個個壯得像小牛犢般的小朋友只好以跑步來鍛練體力,聽他們在風中呼喝相互加油的稚嫩而高亢的嗓音,看他們迎風衝刺的身影,令人會心。

記得在那個年代,遙遠的民國五十年之際,馬路即牛車路,若久未下雨,土質鬆軟,風起塵土飛揚是常態,褒忠農村庄腳的孩子每天迎風上學,為了趕緊躲避冷縮縮的寒風,只好用力向前跑,不顧腳下的碎石磲貝及挾在風中的沙塵,半瞇著眼,向校門衝刺,到了教室,每個同學的臉上幾乎都被風吹砂打得紅撲撲,兩管鼻孔也被冷風凍得涕水直流,除了少數有穿鞋子的同學外,其他人的雙腳都忍不住顫抖,連牙齒都咬得喀喀響,幸好校工為每個班級都準備了熱開水,每人一杯下肚總算暖和許多,但令人難忘的不是冷,而是每個同學幾乎都成為「紅目猴」,沒有人例外,原因除了是衛生習慣不好,非但沒有洗手的習慣,吃喝拉撒涕泅交相隨手往身上、臉上一抹,風砂一入眼,不免揉來揉去,加上細菌感染,也因此幾乎個個都患了「砂眼」,除了目眶紅紅外,眼球都布滿深淺不一的血絲,用力張望,十分刺痛,有的同學忍不住哭了出來,卻愈哭愈痛。

其實,「砂眼」的問題是不分季節的,只是東北季風來襲時,若不注重衛生,則不分男女老少,只要在室外迎風行進,從田間野地或沙崙吹滾而至的風砂便會讓人們滿頭滿臉的沙塵,而加重原本就已感染砂眼的傷害,也因此下田的村民除了斗笠外,還會以包巾覆面,而我也和許多同學一樣,練就一身「倒退魯」的功夫,背對風向還可疾步快行。

為了醫治砂眼,位處縱貫道邊的「褒忠眼科」,每天求診的人數總達數百人,從沿岸村庄來的病人絡繹不絕,有的徒步、有的駕牛車,門口滿滿人潮,而十分佛心的陳醫師幾乎來者不拒,從清晨忙到深夜,也不計較診療費用,沒錢的甚至抓隻雞、拿些青菜蔬果硬是塞進掛號室,聊表心意。

而這曾被列為流行病的「砂眼」,直到域鄉風貌更迭,馬路甚至鄉間小路普遍鋪設柏油或人行道磚,風起揚塵的景象不復那般嚴峻,再加上重視衛生習慣,才逐漸消泯。如今,「褒忠眼科」黑白相間的招牌雖已褪色,但仍卻受鄉人稱頌,而已退休的陳醫師雖年逾八旬,卻依然精神抖擻,是全鄉最受敬重的耆老之一,偶爾在國小操場行路運動相遇,我總要舉手向他行最敬禮。

到坐落於馬鳴山村的「五年千歲鎮安宮」參拜,祈求風調雨順、家運興旺、身心健康,是每位返鄉子弟必然的行程,我當然也不例外,儘管風勢仍要掀翻廟口攤位的帳篷,但來自各地的香客不減,進入廟中,虔誠肅立,只要合掌或點香膜拜,便有一股暖流油然而生。已有三百多年歷史的鎮安宮是「五年千歲」的祖廟,是雲嘉地區的民眾的信仰中心之一,供奉了源自福建泉州的十二尊神明,在信徒心目中,祂們是永遠的依附。而每年元宵節由各村庄輪流主辦的遶境祈福及「吃飯擔」嘉年華活動,更是遊子返鄉的盛會,鄉內人口雖逐年遞減至一萬八千餘人,但每年由各地返鄉參香的人數卻往往高達三、五萬人,盛況年復一年。

每回到鎮安宮參拜,我必定到廟前的「五年千歲公園」,瞻仰那尊高聳昂首天際的馬龍銅雕,儘管傳說紛紜,但鄉親耆老口耳相傳的是,馬鳴山原名即為「馬龍山」,由於與海口東勢相鄰,風沙自較其他村落凶猛,再加上位處風口,砂石磲貝紛飛落地集中,久而久之,便形成一座沙丘,沙丘上的植栽都屬防風林投或不畏風雨常青的榕樹等,春夏綠意盎然,中秋過後,則風起塵揚,冬天更是蕭瑟寒冷,東北季風在沙丘上吹過,彷如巨馬揚首嘶喊,「馬鳴」之名也由此而起,也有人以「馬鳴菩薩」降臨而口耳相傳。後來鎮安宮擴建,村民將沙丘附近土地捐出,與宮廟合一,奇異的是,標高數十公尺的沙崙形狀竟像乘風而至的龍形身影,龍首卻又似馬似龍,以此雕成馬龍合一的銅像,矗立在沙丘之頂,昂首闊步之姿,俯視遠近村庄,這座蘊藏著閩南信仰文化的「馬龍山」,也成為全台首座的寺廟主題公園,更是香客、孩子們流連忘返的景點。

無雨,從海口吹來的東北季風中藏著海的些許鹹味,以及收成未久,尚帶著田土泥香的花生,那淡淡的卻十分熟悉的氣息;鄉親告訴我,今年雨少使土豆歉收,學名「花生」的土豆顆粒不似以往那般飽滿。一如既往,為了祛除土豆的水氣,鄉親總將剛從田裡採收的花生,一□一□鋪展在家戶門口的曬穀埕或是人車較少的馬路一側,而風乾也是另類的曝曬,泥沙也被風自然剝落,白鷺鷥與麻雀、斑鳩則常趁無人看守時,冒風展翅落地爭相啄食。

在風中長大的孩子,自然有股無畏的氣魄,再加上皮膚黝黑,從小慣習在風中呼喊,為了讓對方聽清楚,語氣不免有如「牽絲」般的時高亢時如吟唱,成為最具特色的「海口腔」,而這也是海口囝仔的特質,縱使離鄉多年,甚至在他鄉城市,我總可以輕易辨識鄉親的面容。

起風的時候,在都會生活的我,總想早日回鄉……


幾米/空氣朋友
幾米/聯合報
(圖/幾米)

黃春美/滷蒜仔
黃春美/聯合報
夫家堂兄在蘭陽溪畔種了幾壟蒜,入冬盛產,每年除夕前都會送來一大把。婆婆說,蒜白肥長,正「著時」,拿來滷最好吃。

我洗淨一些後,切下蒜白,一碗公滿滿的留給婆婆滷肉,蒜青則留一些炒肉絲或煮湯。婆婆喜歡三層肉,一買至少三四斤,大塊大塊的切法,實在豪邁大器,要是我,恐是一分為二,設法把分量變多。

婆婆把肉與蔥薑在炒菜鍋翻炒過後放入大滷鍋,然後,舀一小匙冰糖,加醬油加酒加水。我曾問她幾杯幾勺,她說,量其約啊,要不,舔舔看就知。然後,一大碗公蒜白毫不斟酌就倒進鍋裡,直到要滿出鍋外,她才拿湯匙輕壓,待湯汁滾了,蒜仔吸飽水分,沉浸湯底,再把剩下的全倒進鍋裡。我初為人媳那年,納悶肉蒜主賓不分,是在滷豬肉還是滷蒜仔,問起蒜白會不會太多?婆婆邊用筷子攪動蒜仔,邊回:太多?不會啦,這些還不夠我一人吃。

食譜裡教的那些提味的配料,蔥、蒜、薑、辣椒等等,最後不是要撈掉,免得湯汁混濁嗎?如今,肉才滷五分爛,蒜仔早已爛不成形,一鍋肉像是煮了又煮的菜尾仔,但婆婆只管東西好不好吃,是否讓人吃飽,菜相似乎不那麼重要。

關掉瓦斯後,婆婆隨即夾起稀巴爛的蒜仔,嘴巴嘟得圓圓的吹氣,明明不燙了,還拚命吹,下巴中間那顆小黑痣的細毛跟著她的唇顫來顫去。等蒜仔涼了,吃進嘴裡,邊吃邊說,呵,勁香,蒜仔就是要滷得爛爛的才好吃,來,吃吃看。

我對蒜仔興趣不高,每次看婆婆吃成那樣子,總忍不住嘴饞跟著吃。蒜白的辛香融入整鍋肉,剩下的只是軟爛微鹹,滋味的確不差,但還是夾塊肉吃較過癮。

滷肉上桌,「量其約」滷出來的肉和蒜仔,家人都愛吃,湯汁澆飯,飯量都加倍了。婆婆飯量大,她把飯添滿,飯勺壓一下,再添,添得尖尖的,蒜仔一口又一口,肉大塊大塊吃,蒜仔很快就被她吃光了。

滷肉再加熱時,又是一碗公新蒜鋪滿鍋。

家裡滷蒜仔也意味著過年就要到了,但我一直不明白,蒜季長達三個月,為何婆婆只在過年前後滷蒜仔。是否過去貧窮,婆婆刻苦儉省,只在過年期間才有機會大啖一番,待經濟寬裕後,卻成了一種儀式般。

後來婆婆中風了,每到除夕夜前,我仍依循她的方式,滷一大鍋蒜白三層肉,蒜白照樣鋪滿鍋,照樣滷得稀巴爛,只是,我習於依一定比例調味,學不來她的「量其約」,切豬肉也大器不來。

我在廚房常想起高壯肥胖的婆婆粗手大腳揮鍋弄鏟的姿態,有時我在一旁當「水腳」,她嘴巴嫌我礙手礙腳,叫我「閃邊去」,眉目卻是慈然,再不閃,一聲「囉囌」,那肥敦敦的屁股已把我推遠。滷蒜仔時,才切切洗洗,便想起婆婆吃蒜仔的模樣。有一年,小姑來我家,進廚房,看到婆婆吃蒜仔,乜斜,嗯一聲就笑了:咱阿母一身那麼大欉,卻怕燒,吃蒜仔吃成那型,說完拿起筷子夾蒜仔,學她怕燙猛吹的表情,然後誇張地「囌囌」幾聲,也吃起蒜仔。

我忍不住也夾起蒜仔吹涼吃,這才覺得,鹹香柔軟,真的很好吃。但,我撈起蒜仔吹涼餵婆婆時,她常常靜靜地看著我,我說,這是你最愛吃的蒜仔,她點頭,卻吃得沒滋沒味的。咀嚼時,下巴鬆垂得像火雞脖子,那顆痣,痣上的細毛沉睡似的沒有一點活力,是我滷不出她的味道,抑或那熟悉的味道早已從她記憶中遠去?


【慢慢讀,詩】鍾喬/行走的路上
鍾喬/聯合報
通常是路的盡頭,人回頭

望見路剛開始的那道陽光

斜斜映落在街的轉角

於是,過往形成一場戲的序章

演員都只是沉默的過客

相互並沒有寒暄的想望

那日午,像很多日午

排練場的呼吸凝重

一齣戲,在交互投向的目擊中

開始無聲的故事

故事,竟無聲。卻不用著急

因為,故事是身體寫在大地上的謎語

當一整座城市的謊言

都自動前來繳械時

我們將用這謎語,再次以身體

去到時間的另一端

和行走在危牆上的記憶對話

編成等待一場風暴到來的場景

這時,最後等在這次演出結局

那種將行走的蹤影,分別

由身分相異的腳色

在一片離散中,面對

這殘酷卻始終被和解粉飾的世界時

劇場畫下的大問號,總算將睜大

每一個觀眾與眾不同的眼神

然則,於我而言,到底如何觀察

出了劇場以後的眼神?終將是

行走在路上的問號


【搗語聲】李進文/夜跑
李進文/聯合報
世界只是一個鏡頭,對誰都直播到底。往事慢跑,與冥王星逆行等速。汗水的流速則慢於月色。舊時代帶走真英雄,留下才華洋溢的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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