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暫居國外的我與文友透過網路認識，討論文章之餘，我們一起追《後宮甄嬛傳》。那時文友的母親早過八十高齡，自然成為我們訊息往返中的「皇太后」。
皇太后有陣子身體違和，小輩我者天天誦經迴向，後來化險為夷，我在海這端看到照片中她開心笑著。
幾年後，我回台定居，皇太后下詔賜宴，我帶著十一歲的女兒前往。吃什麼不記得了，但在溫馨的餐桌上，有老人小孩的笑語與狗兒歡快的叫聲。文友不時關切著皇太后，總在老人家未開口前就悄悄遞上她想要的，這樣自然又雋永的母女情深，教人牢刻心版上。
那天皇太后午睡片刻後，邁著穩健步伐領我們去她房間，她對我說：「我女兒個子太小啦，看妳身高跟我差不多，這些衣服若是喜歡就拿去穿吧！」皇太后以前是老師，衣著端莊得體，不管是牛仔外套或翻領大衣，我看了件件喜歡；在衣櫃前作態走台步，四個年齡不一的女人在床前笑彎了腰！老太太摀著嘴，指著我對我女兒說：「看看妳媽媽！」
拎著大包小包下樓，文友在我耳邊說：「我媽媽怕妳冷啦！」午後秋風簌簌吹起，心中卻升起暖暖春陽。
兩年後，皇太后駕崩，我特意穿上她的黑外套去告別式，外套衣臂上繡著娉婷的白玫瑰，正如皇太后秀麗的睡容。我很想送她上山，不過文友哀戚誠摯地說： 「我媽媽一再叮嚀，不要打擾太多人，妳能來到這裡，已經很感謝了。」我默默走出殯儀館，沒什麼親近長輩的我，皇太后的離世，讓我的人生好像走入另一階段。
不久後跟文友小聚，臨別前她說：「我媽媽還有留一些東西，要不要來看看？」當然好。我隨即跟她返家，老太太與老狗皆已不在，一屋子整齊的衣服與好好安置的首飾仍如往昔。文友不愛戴晃蕩的耳環，一箱木製首飾盒給了我，還有好些色彩斑斕的絲巾；我一一試戴，皇太后的那句「小薇最愛漂亮了」一直縈繞耳邊。
此後與文友見面時，我都會刻意穿戴上皇太后的衣物或首飾，好像這位慈祥的長輩仍與我們一起喝下午茶，一起笑，一起瘋。曾輾轉聽到文友和別人說：「小薇一點都不忌諱耶。」是啊，皇太后是走了，但能穿上享耆壽長者的衣服，是多大的福分啊！我十四歲時，母親就去世了，沒能穿上媽媽的衣服，多少有些遺憾。
謝謝皇太后，讓我常常憶起母親般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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