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堅尼師在康熙年間出生滄州城,即今河北省滄州市。她生長於官宦人家,二十多歲出家,在滄州城西的清淨庵修行,專修戒律。出家後仍常到父執輩的府上拜訪女眷,並接受她們供養。她常去拜訪書香門第張府,跟張雪峰老爺的小女兒很熟,張小姐嫁到滄州城西獻縣的紀家。後來張小姐生了位大大有名的兒子,任禮部尚書、《四庫全書》總編輯的紀曉嵐。慧堅三十五歲時,收了第一個徒弟念清。十六歲的念清是個純樸的女孩,她正準備佛堂供桌的供品,把信徒送來的齋果擺到桌上,她把一種豆腐乾塊大小的貽糖放進碟子,這時慧堅師父走過來說:「不能用併糖,裡面有豬油。」
念清說:「真的呀!一直以為它是素的!出家前覺得好吃。」接著念清又取出信徒送的麵筋,慧堅師父說:「這也不能用,要用我親手做的。」
念清問說:「麵筋不是素的嗎??」
慧堅師父說:「市場裡的麵筋是他們用腳踏,去麵糰裡的水分,用腳很不恭敬,怎麼可以供佛?我自己做的麵筋是用手搓去水。」
念清想師父真一絲不苟。接著念清拿著紙捻兒,去廚房的爐灶裡取火,用來點佛前供的香。慧堅師父說:「你就用打火石來打火,爐灶裡的火,不知道用哪裡來的木頭,可能是不潔的。」
念清讚嘆師父的戒律守得徹底,完全不沾任何跟殺生有關的東西,才是修真正的清淨身;供品一定要完全純淨,一定要是以恭恭敬敬的心製作成的。
慧堅儘量泯除自己的貪念。她從不勸信徒布施,也不鼓勵他們到清淨庵來上香,以減少他們供養錢財的機會。如果是家境差的信徒供養錢財,她堅持不收,說:「小庵還過得去。重要的是你要勤修『存善心,做善事』。」
如果信徒請慧堅到家裡供養她素齋,她一定帶著徒弟欣然前往,不管是富貴豪門,還是貧乏寒門,一視同仁。她和徒弟帶著自己的缽,不管前面是精美的齋食,還是野菜粗飯,她只取一缽,儘管徒弟內心多想添菜,也只能乖乖學樣。慧堅是用另一種方式實踐頭陀行。去女施主府上接受齋供是策略,這樣才有機會登堂入室,共進餐飲,當關係變得熟絡,就可以隨緣說法。有一天胡崔氏在家中齋供慧堅,她的丈夫是胡大人的次子,胡大人曾任三品官太常寺卿。胡崔氏滿臉陰霾地訴苦:「法師!請你幫我化解這個惡因果。十年前我嫁到夫家,他們一家人一直不喜歡我、排擠我。我丈夫脾氣乖張,對我惡聲惡氣,我已經替他們生了個兒子,他們竟然說要休妻,說我不孝順公婆。請法師幫我化解這惡緣。」
慧堅說:「我不是陰間的官吏,不能改變你們的命運。也不是佛、不是菩薩,不能替你照見三生。但我懂得因果道理,夫妻的姻緣如果是有恩來相報,兩人一定和諧。如果是以前結了怨,這輩子會憤怒相向。也有欠了債的,這輩子來還。你們夫婦前輩子結了怨,但是可以人定勝天。佛陀教導我們懺悔,你要消除自己的好勝心、傲慢心,學習逆來順受,你不要凡事據理力爭,應該去體會對方的心情。對公婆孝順、對妯娌和氣、對妾侍施恩,如此便可挽回。」胡崔氏照著做,果然挽回了婚姻。
慧堅四十歲時,常去張雪峰老爺家,因為張小姐即將出閣。雖然張小姐比慧堅小二十多歲,可是兩人個性相投。張小姐帶著慧堅到自家的庫房去挑布料,好做僧衣。庫房中各色各材質的布匹羅列架上,多不勝數。慧堅挑了一匹深灰色綿布,可以替清淨庵四位比丘尼換秋衣。過了幾年慧堅帶著大弟子念清又去張家受齋供。她們離開張家時,一位女僕站在大門外牆角跟慧堅招手。女僕雙手獻上一匹布說:「這是供養您的。」
慧堅一看見這匹藍色的布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對女僕說:「人應該用自己擁有的東西來布施,才能積功德。你們府上因為丟失這匹布,鞭打了兩位女僕。佛菩薩怎麼會接受贓物作布施?」
女僕臉色發白,說:「當初我是偷給自己用的,見同樣布料有幾十匹,心想少一匹不會察覺,沒想到會連累他人。這個月女僕個個都在罵偷布的人,我內心不安,所以把它施給師父,以求懺悔。」
慧堅把這匹布丟回給女僕,說:「把它偷偷放回原處!藉此洗刷那兩位女僕的冤屈。這樣你的心才會稍安。」慧堅一舉救了三個人。
幾年後那女僕病逝。又過幾年張家少奶奶叫慧堅的徒弟念清過去,少奶奶說要送布料給清淨庵,閒談之中念清提起往事,說十年前慧堅師父令女僕把偷來的布放回原位,少奶奶這才知道布匹失而復得的來龍去脈,不久這件事傳遍家族。
又過了二十年慧堅已經七十多歲,她帶著三年前新收的徒弟由滄州去京城,即今日北京,到潭柘寺讓她受戒。這是乾隆十九年(1754年),慧堅聽說張小姐的公子紀曉嵐今年進士及第,殿試高中二甲第四,選為翰林院庶吉士。她就到紀曉嵐京師的家探訪新科進士,慧堅說:「貧尼恭賀公子高中科舉二甲。」
紀曉嵐順口就是對句:「小姪感念法師珠還梭織一匹。」
慧堅搖搖頭:「沒有這回事,是我的徒弟多嘴惑眾。」
紀曉嵐說:「你很忠厚,那女僕不在了,還替她遮掩。」
她問:「可不可以幫我題匾額,寫觀音堂三個字,掛在清淨庵。」
紀曉嵐忙著出門,就叫他朋友趙春□代筆。趙下筆之前慧堅合掌說:「是誰寫的請寫自己名字,佛前不打妄語。」
趙春□落款寫自己名字,她開心地收下。
──參考《續比丘尼傳》,〈清滄州憩水井尼慧堅傳〉。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