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整個洗車場充滿了肅殺的氣氛
因為洗車場是鐵皮屋,加上隔壁的隔壁是自助餐,店裡經常可以聽見老鼠家族在天花板開運動會,蹦蹦蹦的有點像小時候跟鄰居玩紅綠燈那樣,一會靜止,一會劇烈奔跑。
店長很怕老鼠,我常笑店長什麼鼠都怕,家鼠、錢鼠,甚至是米老鼠、玉蜀黍。可能連麥當勞叔叔都怕。一天清早上班,正泡著咖啡,忽然聽見員工休息室傳來驚叫,才知道馬桶裡面有老鼠在玩水。沖水是沒辦法解決的,徒手抓起來大家也沒那個膽量,那錢鼠的耳朵圓圓的看起來很可愛,一邊奮力踢水一邊瞪著眼看我。想盡各種方法撈老鼠都失敗,最後拿鐵夾子將牠推上來,看牠濕濕的小腳印留在地上,我才知道老鼠跟狗狗一樣,身體濕了會甩水。
事實上,這裡曾經發生過滅鼠慘案。早些年老鼠更多,自從隔壁小老闆搬走、小乖(小老闆放養的流浪貓)也跟著離開,老鼠失去了制約,開始整天盡情開party。咬壞垃圾桶蓋子、偷吃零食都屬小事,麻煩的是牠們會咬電線,咬壞了除了隔天無法上班得等待維修之外,更怕因此電線走火,那就太危險了。那時候的我只想著解決這個麻煩問題,對於生命、對於環境,想得太少。有時候是這樣的,我扮演一個稱職的洗車工,演著演著就忘記了太多事情。
當時師仔買了黏鼠板和捕鼠籠,如果我沒記錯,只有黏鼠板成功過一次,捕鼠籠完全就是個放食物殘渣的擺飾,每天早上我都看著籠子發呆,感覺籠子也看著我發呆。有一天,老鼠突破了自己的極限,不知怎麼辦到的,打開了置物鐵櫃,把澤哥放在裡頭的麵包和香菸啃掉了。
那天整個洗車場充滿了肅殺的氣氛。隔天,澤哥帶來一把空氣長槍,裡面裝滿BB彈。從車上拿下來的時候,我完全嚇到,一時半刻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只是老鼠而已。」我對他說。
「只是一把AK47而已。」他回答我。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牠的眼眶裡有淚
傍晚,在垃圾桶裡發現了老鼠的蹤跡,澤哥拿著玩具槍對垃圾連發,但沒有成功。我有點不忍,可終究沒說什麼。後來,我們又在管路上發現一隻錢鼠。錢鼠與家鼠不同,家鼠一般都體型龐大,甚至可以到成年男子小手臂那麼長,看起來也滿恐怖的;錢鼠則不同,小小的僅半個拳頭大,眼睛耳朵都圓圓的,特別不怕人,有時候鼻子一抽一抽地看著你,好像惡作劇後幸災樂禍的小朋友一樣。
錢鼠被驚嚇之後到處亂竄,澤哥舉起玩具槍對著牠亂打一通,小小的白色BB彈到處亂飛,那畫面有點像吳宇森的電影,只是畫面中的白鴿變成白色子彈而已。幾分鐘後,錢鼠停下來了,似乎被打中了。澤哥也停下動作,我湊上前去,發現那小小的錢鼠用圓圓的眼睛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那時候覺得牠的眼眶裡有淚。
「太殘忍了,不要繼續了。」我說。說完之後,我拿掃把輕輕推牠一下,似乎沒什麼大礙,小錢鼠「咻」地一下竄上空壓機的電線,雙手雙腳像爬繩索一樣抓著,還回頭看我一眼。
說實話,那個眼神很機車,好像炫耀自己的演技讓牠逃過一劫。接下來兩天,我們把所有老鼠可能鑽下來的洞都拿鐵網擋住,排水孔也是。接著找到一種除鼠噴霧,噴在橡膠製品上,可以避免老鼠啃咬,並且每天下班都確認店內沒有任何食物,員工置物櫃也特別把洞貼起來。
老鼠們從此就消失了?當然不可能,但至少沒有咬壞我的電線了,依然經常性地在天花板奔跑,偶爾還會聽見牠們跑太快失足跌倒的聲音。
有一天早上,我進入休息室發現一隻小錢鼠,在牆壁角落,呼吸很快,身體一抖一抖的,接著走向沙發旁邊,看著我。我往那邊看去,發覺沙發那個角落,堆著好像雞腿骨頭的東西,還有一塊像香菇一樣的食物殘渣。牠看了我一眼,露出那個奸詐的微笑,然後跑走。從此以後我再也沒看過錢鼠出現在辦公室。
雖然是我腦補,但如果這是老鼠的報恩□□我真的無福消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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