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回海邊故鄉尋訪老友,帶回一袋自己親手剝的蚵仔。
晚上,她給全家人煮了蚵粥。蚵粥是母親的手路菜,蝦米、薑絲爆香,加水和米滾煮到爛,而後加進高麗菜絲、洋□絲、胡蘿蔔絲一起燉,最後再加進蚵仔,起鍋前以□花和芹菜珠點綴。
兒子吃幾口,就喊:「阿嬤沒洗乾淨,我吃到□。」吐出淡黃色固體渣滓。
母親回說:「那不是殼,是我特別留下來要給你補充營養的唷。」
先生用湯匙翻撥著粥,也撈出幾個或黃或橘,帶細肢如兒童指甲大的半透明甲殼,殼頂有兩個看來像眼睛的小黑點。
母親又說:「這是我今天回去看老鄰居剝蚵,跟著一起剝,特別收集的。」
先生和兒子不敢再吃,我只好解釋給他們聽。
靠海養殖蚵仔的漁村裡,男人養蚵,女人剝蚵。阿嬤年輕時會剝蚵補貼家用,在沒電動、沒電視、沒遊樂園的年代,孩童們只能在大人工作的剝蚵場邊上玩耍。長得像蜘蛛的甲殼動物其實是寄居在蚵殼裡的螃蟹,叫豆蟹或蚵蟳,牠們和蚵仔相同,都以海水裡的微生物為食,並不會傷害宿主,只是借牡蠣硬殼保護又小又軟的自己不讓魚給吃掉。
「小時候看阿嬤剝蚵殼,會把她清出來的豆蟹拿來玩,這種螃蟹不只會橫著走,也能直行,甚至還會倒退嚕。能玩又可以吃,買蚵仔的人不要豆蟹,剝蚵的人得把牠們儘量挑出來,豆蟹殼很軟,整隻都能吃,阿嬤把牠們煮湯燉粥,或做鹽酥蟹給阿公當下酒菜。」
說完,我拾起桌上的幾隻豆蟹一口吞進肚。「這種加了特別好料的蚵粥,只此一家,絕無分店!」
兒子被我一激,也豪氣干雲地說:「我也要吃豆蟹!」他又拿起湯匙吃粥,還特別挑出豆蟹送進口中;先生沒說什麼,卻也拿起湯匙,繼續吃粥。
我不敢說豆蟹有多鮮甜,但間雜了豆蟹的蚵粥,只有養蚵人家有。
其滋味,想來,也只有養蚵人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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