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愛用電話和訊息吵著我。每天晚上九點四十五分,電話總是準時響起:「兒子,回到宿舍有沒有洗手,到外面口罩要戴好,聽到了沒?」
重複了無數次的句子,每個停頓、每個起伏都早已成為了耳朵的專屬記憶,而早已被一整天課程疲勞轟炸的我,只想趕緊閉起耳,讓腦袋獲得一絲絲寧靜。
「聽到了,我還年輕,哪那麼容易被感染,一直拿酒精在外面噴會被同學看笑話的!」我無力地重複表明每天都在講的話。
「有什麼好笑的!保護好自己最重要,管別人幹什麼……」她愈講愈氣憤,愈講愈激動,但我這裡早已安靜了下來。
空留手機還在不停震動,螢幕上顯示最熟悉的名字,和通訊軟體上的一句「唉」。
五月二十一日星期五,晚上十點的我,看著手機上沒有通知的黑色畫面,我感覺怪怪的,只好點開與她的對話框,打了一句「我買書的錢沒了。」
十點半,傳來了一則匯款通知,那是沒有溫度的一串數字,熟悉的銀行通知聲,熟悉的帳號,熟悉的多給兩百,但卻有著不熟悉的冰冷。
又看了毫無動靜的聊天室三十分鐘,我忍不住打了過去,響了一聲,兩聲,卻傳來被掛斷的聲音。
「今天不能講電話,我喉嚨不舒服,一直乾咳。」這段話並沒有為聊天室帶來生機,反而帶來了慌張。
眼睛掃著這段話的關鍵字,喉嚨不舒服、乾咳,每天新聞驚悚的標題出現在她的話裡,所有的理性瞬間蒸發,我趕忙打給其他家人,連忙問了狀況。
「她已經好多天都在咳,她很害怕自己確診,但我們已經逼她明天去醫院了,明天再跟你說狀況。」
我掛上電話,眼神早已失了焦,無數個疑問衝上腦門,卻也只能等待。
隔天接到電話,幸好是胃食道逆流導致的乾咳,不關新冠病毒的事,只要吃藥就可以控制下來,我才放鬆下了一夜沒睡的眼。
「你看我保護成這樣都會害怕,你還敢說你不想噴酒精洗手,是不是欠罵!」
「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的保護自己。」我微笑地說出這些話。也是第一次這些話成為了悅耳的聲音,也改變了固定爭吵的結尾。她總是愛用電話和訊息吵我。
吵著用關心來說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