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聯準會(Fed)聯邦公開市場會員會31日決定維持利率不變。在會後聲明中去掉進一步升息的政策傾向,顯然是在為降息鋪路;但主席鮑爾在會後記者會上又對金融市場大澆冷水,強調3月開始降息並非「基本情況」,市場對3月降息的預期隨之減退,引發美股失望性賣壓。鮑爾一方面盛讚經濟表現良好,但也強調現在還不會宣告戰勝通膨,並準備維持目前的利率更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恰是決策官員目前的心態寫照;「進一步,退一步」的探戈步法,可用來形容Fed的實際作法。基於通膨持續下降,且經濟成長遠遠超出預估,代表Fed擁有充足的本錢,以「緊行無好步,小心無大錯」的基本原則,來規劃今年的降息進程。
既然通膨已大幅降溫,Fed為何還如此小心翼翼,遲遲不敢宣告抗戰成功,利率即將起降?首先,通膨下降只是降息的必要條件,而非充分條件。無論是去年12月的就業數據、零售銷售,以及最新公布的去年第4季經濟成長率,與12月個人消費支出,都顯示美國經濟相當強健。既然經濟強韌,Fed顯然沒有降息的急迫性。
其次,開車不能只看後照鏡。美國消費動能續強,通膨止降回升;中東情勢緊張升高,紅海航線備受干擾,供應鏈再度出現瓶頸,運價成本急漲,有可能在未來幾個月陸續反映在物價上;何況去年通膨快速下降,一部分是技術性因素,例如比較基期偏高,以及產品價格快速下降等,今年這些有利條件將逐漸消退,通膨率不排除在3%附近黏著。正因為面對諸多不確定,使Fed對於何時開始降息仍然舉棋不定。
再者,行事謹慎是中央銀行家的通性。興利只是次要,避險才是第一。1970年代貨幣政策「停停走走」導致的慘痛教訓,令央行官員認為即使因為太晚降息,使經濟出現不必要的衰退或硬著陸,總比降息之後通膨又告上升,必須再度升息要好。與其讓利率上上下下,來來去去,不如先絕對確定通膨會降到2%目標,再開始降息來得穩妥。如果未來經濟陷入停滯,Fed固然會受到批評,但仍擁有大幅降息的本錢,能夠阻止經濟惡化;如果因為過早降息而讓通膨再度衝高,Fed必將受到更嚴厲的抨擊。而且近月來美股、美債大漲,已使金融情勢大為寬鬆,等於是在幫Fed放鬆信用,Fed更有條件「等著瞧」。
另外政治因素仍會影響Fed的決策。美國今年大選,川普很可能成為共和黨的候選人。如果Fed在沒有十足的把握時就先行降息,川普必然會猛轟Fed是在幫拜登保駕護航,因此Fed降息雖已成定局,但仍希望等到經濟數據令政治人物無可挑剔時才起降。
正因為如此,Fed才會對降息設定相對高標。但從風險平衡的角度來看,降息標準也不宜過高。依據「泰勒法則」,並將去年12月時2.9%的通膨率,以及去年全年3.1%的經濟成長率代入公式,得出目前的最適利率為5%。亞特蘭大區聯邦準備銀行依據三種可能的經濟與通膨動向,計算出最適當的目標利率在3.47%到4.37%之間。再觀察「實質」利率,由於通膨持續下降,目前已比去年7月最後一次升息時上升近1個百分點,對經濟的約束力比當時更強,也顯示目前的利率可能大幅偏高。
基於Fed及各大經濟機構普遍預期今年美國經濟將明顯降溫,利率居於高位,且通膨急升的可能性有限,因此考慮到風險控管,Fed還是會先小幅降息;如果等到絕對確定通膨已經被打敗時才降息,反而可能面臨經濟開始枯竭,必須大幅降息的風險。
Fed一再強調「一切看數據」。就目前情勢而言,Fed最重視者不再是通膨數據,而是就業情勢。在3月會議前,還會看到兩次就業報告,一旦勞動市場大幅降溫,便是Fed降息契機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