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點怪怪的。」我說,我被自己的聲音嚇一跳;這話放在腦子裡,聽起來比較順耳,可是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戴爾先生點點頭,感覺是老師想讓學生參與談話,但又不確定學生能否接話的點頭方式。「怎麼說呢,雅蒂?」 「呃……」我愣在那兒,戴爾先生等著,其他同學則開始煩躁起來,「我們說看到月亮,其實指的是發出銀光的那一部分。」 「沒錯。」戴爾先生說。 「可是把它畫到白紙上,其實是無法畫出那一部分的。」我看著莉莎的炭精筆色塊,「你得畫出黑色的部分,利用暗處去襯托出明亮的部分。」我還沒真正細想便劈里啪啦的說,「所以畫的其實不是月亮,而是畫出一點一滴掩蓋住月亮的陰影,直至看起來根本沒有月亮。」 等我說完,教室裡安靜到我都能聽見外頭的風,風吹得樺樹的新葉嘩嘩響了。莉莎只是瞪著我,眼睛張得跟滿月一樣大。其他學生也望著我—這群我認識了一輩子,但自從埃莫斯死後就一直拚命迴避看我,以免表錯情、說錯話的朋友。他們不曉得,其實沒有正確的方法,所以還不如大大方方的看著我吧。 戴爾先生似乎不覺得訝異,他僅是點點頭,「說得非常好,雅蒂,」老師說,「涵蓋了科學與哲學,黑暗使我們見到光明。」 莉莎舉起手,她知道我不喜歡成為焦點,也許她正飛快的動著腦子想幫我。「其實黑暗的部分也是可以看得見,」她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仔細看,可以看出它在空中的形狀。」 「有人能預測,黑暗何時會蓋住整個月亮嗎?」戴爾先生問,「你們認為,這個下弦月何時會完全消失,然後再給我們一輪新月?」 「永遠都不會嗎?」教室後方角落,達倫?安德魯斯暗笑說。我翻翻白眼,埃莫斯是達倫的朋友—是達倫從幼兒園起,少數幾位朋友之一。 達倫小時候老愛惹麻煩,總是趁老師起身檢查大家的作業時,坐到老師椅子上轉圈圈、敲桌子,也總是在聽故事時搔其他小朋友癢。我跟他從來不親近,但以前達倫在走廊上至少會對我點頭,現在他也跟其他人一樣,把眼神移開。 戴爾先生嘆口氣,「達倫,」他說,「我們對月亮有點信心行不行,好歹月亮也存在很長的時間了。還有誰要說?」 「一天嗎?」有人問。 「才怪啦。」莉莎說,「一定超過一天。」 「也許不會超過太久哦,」戴爾老師說,「晚上繼續觀察,看會維持多久。」 下課後,莉莎留下來陪我,並沒有像埃莫斯去世前那樣衝往美術教室。我拉上背包拉鍊—我知道自己拖太久了,因為莉莎不停的瞟著時鐘,雖然她從不催促我—然後我將背包甩到一邊肩上,起身準備離開。 「雅蒂,」戴爾先生指著我的方向說,「我能跟妳談一下嗎? 我會幫妳寫個簽單給美術老師。」 我折回去站到戴爾先生的書桌邊,揮手跟莉莎道別。「我今晚會觀察月亮,」我含糊的對老師說,「我昨天晚上忘記了,我—」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幼獅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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