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蒼生 臺北聯合報 什麼是酒神帶來的悲情下寧靜,什麼是困苦中高貴的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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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喜歡喝葡萄酒,葡萄酒很容易引人沉思。今天也想借酒裝傻,談些沉思酒話。聽說酒神戴歐尼修斯為人類帶來葡萄酒,成為人類最愛。尼采說,「葡萄酒是從葡萄逃逸出來的精靈」,這話高明。因為精靈催生古希臘悲劇英雄神話,精靈總是在悲劇英雄苦難關鍵時刻發揮作用,使正義與毅力成為神話主要精神。
古希臘神話,由酒神與阿波羅精神結合而成。前者使人崇尚正義發揮出心靈力量。後者因毅力理性化,使生命有方向。所以哲學家說,古希臘悲劇不在悲,而在背後肅穆心情。
希臘城邦時代,人們把粗俗工作交給奴隸,自己從事音樂舞蹈藝術等嗜好。在此氛圍下,民主自由遂成城邦精神。在雅典伯里克里斯時代,政府還發津貼給看劇市民。每年舉辦戲劇比賽,建劇場。在酒神祭典上,大家一同歡樂,凝聚市民歸屬感。有事,像英雄一樣,毫不畏懼。這是一個以藝術文化領導政治的美好時代。
這美好源自酒神精神,酒神為希臘城邦帶來歡樂。然後影響及於羅馬,甚至西方文明。酒神戴歐尼修斯出生時,母親被父親宙斯天雷嚇死。母親死了,宙斯妻子赫拉仍不放過酒神。逼他瘋癲流浪。流浪中,釀製葡萄酒。他將酒獻給奧林巴斯諸神,然後才與人共享。這共享精神,遂成為喝酒人的共同習慣。
酒神與阿波羅精神,使希臘時代在周邊野蠻世界中脫穎而出,成為照耀於世文明燈塔。燈塔在黑暗中靜靜地站著,卻能引導迷航人回家,這正是溫克爾曼形容希臘文明時說,「高貴單純,靜穆偉大」,這寧靜後省思,是古希臘人性光芒。
這人性光芒,到蘇格拉底被打破了。蘇格拉底以理性取代藝術。再加上蘇格拉底口才、柏拉圖文才,以及亞里斯多德全才,遂使理性主義橫掃西方。把古希臘藝術文化導向以政治、經濟、市場、軍力為主流的西方文明。我不懂,到底蘇格拉底帶給我們的是文明繁榮,或世紀迷航。
於是尼采出現了,他大聲疾呼,以超人姿態,宣告上帝死亡。他把上帝拉下神壇,轉而於內心喚起內在自我超越。他認為只有自我超越,才能挽回理性迷航。他提出「永恆回歸」超人觀念。生命是永恆的,在生命連綿不絕的道上,這一世習性,會在下一世,以及生生世世重複。所以超人只能選擇願意讓它重複出現的事做。用現代話說,是在未來平行宇宙中,只選擇對人類有益,乃至能使更好宇宙出現的事做。
尼采要把古希臘精神現代化,成為「德國精神」。他將康德與叔本華對智識局限的灰心,以古希臘精神平衡。並把從巴哈、貝多芬,到華格納,串成一條音樂精神線,使哲學與音樂結合成「德國精神」,挽回文明迷航。我不知,到今天德國精神有何進展,但現代人如何接尼采的棒呢?
蘇格拉底理性主義,發展成今天民主體制。優點是社會進步了,缺點是帶領人性走向物質化。要知道,今日民主,已大異希臘民主。前者是表面選票平等,是假平等。後者是人權平等,是真平等。同時代,東方孟子提倡的「以民為本」,似乎較接近希臘民主。
我每晚喝一小杯葡萄酒,在細品中尋思,什麼是酒神帶來的悲情下寧靜,什麼是困苦中高貴的單純?答案只在寧靜中沉澱。但心靈似有所救贖。請注意,千萬別貪心大口喝,喝多就中酒神詭計。我這喝法不敢藏私。姑且戲稱為「喝心靈的酒」。希望與你共享。
本文作者為統一集團前總裁、三三會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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