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好幾則歧視爭議接連引爆社會輿論,台中一中園遊會「烯環鈉」文宣歧視原住民;台大學生會言論自由月活動,有「火冒4.05丈」布條影射原住民升學加分;台大經濟學系學生會選舉,出現含大量歧視詞彙的政見。好多人在罵菁英學生,但也馬上有人安撫,那些學生不知道平常私下講的惡意玩笑話,說出來後會招人討厭,校方適當處置就好,不該予以「社會性死亡」,否則也是一種霸凌。我認為正好相反,這些歧視言論雖然不分成績、學校,幾乎是某些特徵男性引以為傲的價值觀,但這些成績優秀的學生,清楚明白一個事實,名校與高學歷賜給他們強大的話語權,讓他們不用躲在網路論壇匿名留言,他們是這個族群的英雄,可言人所不能言。
否則,國民黨高雄市議員吳利成不會在四月質詢時說:「同性婚姻一年都幾百對,這會有多恐怖!」剛宣布參選下屆總統的柯文哲,更是前科累累的性別歧視慣犯。
對這些滿口歧視話語的人,不是突然間心神失序,而是在成長的每個階段,愈來愈強化自己的優越感、歧視任何非我族類,從國籍、性別、年紀、體態、外貌、成績到收入,但常得到的回應是「算了」、「好好念書、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反應快的人容易說錯話」、「他們就是真的比較優秀」、「反正講不贏他,不要理他就好了」。
對我來說,這些人就是這個社會的霸凌者,不管年紀,都不該被輕輕放下,校園內的霸凌案件要啟動輔導與教育機制,這些霸凌者當然也需要;他們必須深刻地體悟到自己的錯誤,並付出代價與補償,甚至付出法律上的責任,而不是進入職場後,成為歧視、騷擾、霸凌同事的勞工,造成更多社會問題。
台灣社會很善良,儘管那些歧視言論惡毒得過分,但已經有人呼籲要善待這些人、讓他們有機會改過向善。我不打算這麼做,我要善待那些被他們歧視而笑不出來的人,為此深深受傷的人;我要善待那些深知不妥而願意出聲責備的人。
我要善待我的孩子,當我一再思考什麼樣的人會無所不用其極地羞辱他人時,我意識到那些人對於自身的自卑與認知貧乏,他們也沒有被好好對待過,不是指完全的包容與接納,而是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可能一直在「被審核」、被要求「符合標準」,當他們對不同族群、性別、身形的人提出各種問題或批評時,身邊沒有人在第一時間願意與他們好好對話,給予正確的價值觀,以至於他們的同理心只停在情緒同理,有說話傷害別人的能力,卻沒有進入認知同理,願意思考並理解他人感受;更沒有發展出同理關懷,成為協助他人度過苦難的人。
在我陪伴孩子自學的四年裡,無時無刻都在思考這些事,我從來不跟孩子「算了」,當孩子因擦身而過的身障者提出問題時,我會馬上停下腳步,謹慎地和他說明,並提醒他,切勿在他人在場時毫無顧忌地談論對方;當他詢問長輩對待他和妹妹為何是不同的態度時,直接告訴他傳統重男輕女的觀念,給他幾個改變長輩的建議;而無論是我們使用母語交談,或者這些年來的自學生身分,都讓他更切身感受到「非主流」的處境。
有時,兒子會從學校帶回一些「男孩的玩笑」,我也會認真聽,問他「笑點在哪裡」,兒子會愣住,告訴我:「我也不懂,但大家都在笑。」我告訴他,媽媽在成長過程中聽了好多這類的笑話,曾經陪笑,也為此發怒過。現在我決定不配合了,我不會說「沒關係,只是開玩笑」,也不會懷疑自己沒有幽默感,擔心自己太「政治正確」,我會認真嚴肅地告訴對方:「不好笑,你不應該這麼說話,我聽了很不舒服。」如果因為太吃驚憤怒而說不出話,那麼我會離開現場,讓對方知道,我站在你的對立面,不願意站在你的身側,「我們不是同一類的人」。
沒錯,這些人或許就是想要譁眾取寵,或許想當維持父權社會的英雄,但姑息他們的惡意與愚蠢,只會讓被歧視的人繼續受到傷害,所以一定要大聲說出來,我們不是沒感覺、沒關係,是非常厭惡,誰都別想傷害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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