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在美國拿到博士學位、教書八年後回到台灣任教時,內人尚未工作,一家四口就靠國立大學副教授的薪資過活。當時因為去國十多年,總覺得在照應父母方面有些虧欠,因此自然會奉上固定的孝親金。儘管如此,個人認為自己還是屬於中產階級,直到有一天一位同事提醒我,四口之家一份七萬多元的薪水,在台北僅能算是中下階級,我才頓時覺悟到原來馬克思階級理論確實有其道理,就是階級意識(class consciousness)需要被喚醒,否則你不知道什麼是相對剝奪感(relative deprivation)。
從小在台灣讀書時就得填上家中的經濟狀況,大部分的學生都會選擇小康,很少人會填富有,因為擔心過於炫耀容易招惹麻煩,更少人願意承認來自清寒或貧困,因為擔心會被老師或同學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所以絕大多數選擇最安全的小康。這項選擇,事實上就麻醉了台灣應有的階級意識,許多明明生活非常辛苦的家庭,仍然將自己定位為中產階級。
事實上,當我自以為是中產階級時,我是對不起我父親的教誨。過去在學校填寫家中經濟狀況時,父親總是要我們填上「量入為出」。這個狀況大概就是英文中所說的「eke out a living」,也就是勉強夠溫飽的意思,沒有多餘的錢可做儲蓄,或是做家庭旅遊。
在台灣逐漸走入M型社會後,民眾逐漸產生了階級意識。房價的高漲、薪水的遲滯不前、可養家活口的好工作(good paying job)難找,讓年輕人逐漸產生了階級意識。或許就是因為有此認知,他們才會認為比其目前薪資高的軍公教人員退休金,代表著世代的不正義。
然而,這些年輕人的真正焦點應該放在執政黨及其所代表的新階級。我們知道過去共產黨為打倒資產階級所採用的鬥爭語言,乃是將自己界定為無產階級(proletariat)的代言人。然而,在這些所謂無產階級的代表在推翻了原有的統治階級,成為國家的統治者後,儘管部分仍維持原有的理想,但大部分東歐共產黨政府官員都成為前南斯拉夫著名異議分子吉拉斯(Milovan Djilas)、一位出身於黑山共和國(Montenegro)的前共產黨游擊隊領袖暨政治局委員眼中的「新階級」(New Class)。他們不僅忘了初衷,享有特權,同時更無法接受黨內同志如吉拉斯的批判。
民進黨經過兩次中央執政及無數連續的地方執政後,事實上早已發展及建立了一個新的階級。透過總統及國會選舉的勝利,他們不僅掌握了總統府及五院所有部門的政治任命,同時還無視文官體制到處安插自己人,更指派皇親國戚及親信機要到各個國營事業占盡肥缺。許多基層民進黨支持者還以為自己所支持的是一個充滿正義、為理想奮鬥的政黨,完全不知這個新階級是站在他們的對立面。
這次爆發的總統府特勤室走私香菸案,將會讓大家看到新階級的挾權自重,讓生活艱苦、靠抽菸解悶的下層階級百姓認識到,原來有關係的新階級不僅吃香喝辣,連買菸錢都比他們省。如果有什麼東西或事件可以喚起社會底層的階級意識,讓他們感到嚴重的相對剝奪感,進而選擇對抗新階級,這次的走私香菸案或許是壓倒新階級的最後一根菸草。(作者為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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