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裡的孔雀
前陣子帶兒子在台北的公園散步,偶然看到在樹幹間攀爬的松鼠,趕緊指給他看,兒子也相當興奮,目光緊緊地追蹤著那快速移動的身影。看到兒子這麼大的反應,突然有種違和感,自己小時候跟動物的距離,好像沒有這麼遙遠。根本不需要去什麼動物園,光是從家裡走到學校的路上,就能接觸到很多種動物。
老家離台南火車站不遠,但在1980年代,市區的開發程度落差很大,可能這邊蓋了一排四、五層的新式洋房,拐個彎,卻是一大片老人家捨不得賣的菜田。因為有這些堅持耕作的老人家,被飼養的雞豬羊都是很日常的生物,某條通往學校的小路就總是瀰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濃厚羊騷味,走路還要小心地上隨機埋藏的羊屎炸彈。
順著那條小路,很快會看見一座大公園,它最特別的是裡面養了一對毛色鮮豔的孔雀。每次經過那個公園,若不趕時間,我們都會繞進去看一眼孔雀,運氣好時,可以目睹牠「開屏」求偶的瞬間。稍微長大後,公園裡的動物陸續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跟防治疫病的意識抬頭有關係。
沿著公園入口旁的巷子一直走,會通往學校附近,但我們常選擇穿越公園,繞到另外一邊。有條穿越老舊眷村的荒涼小徑,是我們的昆蟲寶庫。小屁孩最愛跑進去探險挖寶,舉凡豆娘、糞金龜、瓢蟲、金花蟲、天牛幾乎俯拾即是,恐怖系列的馬陸、喇牙也不難找,常常讓我們抓到差點遲到。
有次看到幾個男同學聚在某處不走,湊近一看才發現有張很濃密的蜘蛛網,上面有隻顯然才剛被黏住的黑褐色大蝴蝶,正拚命掙扎著。不知為何,這個畫面對小男生好像有種致命的吸引力,期待看到蜘蛛歸來之後,即將上演的探索頻道LIVE吃播。
豪宅裡的鱷魚
精采的在後頭,穿越荒涼小徑後,路衝有一棟占地不小的豪宅,庭院周圍卻築起高高的圍牆,上面還有一整排的鐵欄杆。傳說豪宅庭院裡有個大水池,養了幾隻鱷魚,大部分時間牠們都泡在裡面睡覺。為此,經過的小學生會盡力往上跳,試圖看清楚裡面的鱷魚,比較矮的則會望著鐵欄杆掙扎,猶豫是否要抓著欄杆硬攀上去,一睹鱷魚的尊容。
然而,最終沒有人敢真的那麼做,包括我。因為又有傳說提到,某個已經畢業的學長,就是抓欄杆攀了上去,還沒看清楚鱷魚的模樣,手指頭就被鱷魚狠狠咬掉了兩根,雖然大難不死但也後悔莫及。
回想起來,連豪宅水池裡有沒有鱷魚都是個問號,鱷魚更不可能飛出水面兩、三公尺,咬掉學長的手指頭。或許是不想孩子們攀牆發生危險,大人隨口編出來的故事吧,不過當時的我們深信不疑,還幫忙口耳相傳,真是好傻好天真。
多年後,那條充滿羊騷味的小路都更重劃,原本的菜田被幾個建案瓜分。公園還在,但面積略有縮減,裡面多了幾樣沒特色的罐頭遊樂設施,變成建案們靠攏促銷的附加價值。荒涼小徑已消失在塵土之中,當時的眷村也被改建為國宅,最諷刺的是,裡面實際的住戶並不是很多。
我牽著兒子散步經過,沒有幾戶亮著燈光,聽著路樹傳出的陣陣蟬鳴,有種難以形容的苦澀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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