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果我的老師是同志,有關係嗎?我:如果你的老師是同志,你有關係嗎?
夏:沒有關係啊。
我:是的,沒有關係。
我想,我會一直記得,與夏討論這個議題的對話。
那一天,剛升五年級不久的夏,放學回家之後,十分認真問了我一個問題,爸比,同志是什麼意思?我回問他,怎麼會想到要討論這個問題?夏很謹慎也專注地回覆,因為學校老師的個人電腦,貼了支持同志的口號貼紙。但他不太確定怎麼思考這個訊號。我很快與他提及,過去曾經一起見面吃飯的幾位朋友。我說,那幾位姊姊是女同志,那幾位叔叔是男同志。
夏似乎第一時間,懂了,發出了一聲喔的長音。然後他很快追問說,如果我的老師是同志,有關係嗎?那一刻,我隱約理解了他可能的擔憂。夏擔憂的不是老師「是不是」同志的問題,而是「如果」老師是同志的這件事。因為「如果」處在一個他不確定的狀態,那時的夏,應該還無法判斷適不適合直接與那位老師討論身分認知吧。過去的經驗,同志身分的認知,早已經先存在夏的日常生活。
於是,我反問夏,「如果」你的老師是同志,你有關係嗎?夏沒有猶豫,給了我他的答覆,沒有關係。我想,是的,完全沒有關係。這時,身邊任何與你一同共有共處生活的人,並不存在性別之於身分認知的差異問題。未來,作為父親,我也會深愛你所深愛的,不論是她,還是他。
現在回想起來,依稀記得,也曾經和母親聊過同性戀的話題。
那時,同志身分的認同與同性婚姻合法與否的爭議仍在。母親的表情曖昧,也有無法理解的憂慮。這是母親的成長教育給她的價值觀,我十分理解,一如夏的成長環境裡,認知性別的平權,是台灣同志運動多年努力之後、成長教育給予的一環。此外,我覺得母親幽微與曖昧的笑,其實很可愛──她是老了之後,才開始學習面對我這個丟問題給她思考的兒子。
直到母親無比深愛的孫子夏誕生之後,我又與她再度聊到,「如果」夏是同性戀,妳會怎麼想呢?這時,司法院大法官釋字748號解釋文早已公布一年多,也完成了全國性公投,通過另立專法,以法律保障同性婚姻制度的合法性。面對我的問題,年老之後才經歷這陣浪潮的母親,已經懂得更多一些微笑,然後會說,不管怎麼樣,她都希望夏要過得快樂。認知一直隨著環境改變。這片土地的改變,比我期待的緩慢一些,但改變的軌跡與事實,依舊在母親的身體裡,持續作用,持續往前。
對於改變,我一直都不太灰心。
是的,我只是一個人。我會選擇一個人有機會改變的事,持續往前,持續作用。法律系的逃兵如我,依舊會持續思考進步的法律,該有的真實價值與存在意義,即便只是為了少數──不論是文學,還是愛。我想,可以試著以自己作為出發的單位,多做一些,少說一些──但依舊持續與夏討論,關於性別平等的價值,不論學校教育給了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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