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驚異的經歷
在我眾多女性朋友當中,她算是嬌小、纖細的一位;不過一旦論及氣魄、胸懷,她又是那種有為有守有擔當的女丈夫了!
她長髮披肩,輕聲細語,五官清秀,姿態曼妙,坐在那兒,絕對是位由古畫裡走出來的大家閨秀;但是,可不能在餐廳、咖啡店裡與她搶付帳,那會是一場災難,因為撕扯爭搶的招式很激烈,她往往就是那占上風,搶到帳單的勇士。
第一次到她辦公室談事情,就發現她把工作的空間整理得整齊雅致,品味不是一般。她談事不囉唆,抓住重點,三言兩語就交代清楚,如窗外吹進來的微風,讓你在舒適的氛圍中,不經意地隨著她的節奏,俯首稱臣,愉快稱是。
真正開始與她深交,其實是受到另一位朋友的影響。
一位在文壇上迭有佳作的耕耘者,曾為了肩負已故丈夫遺留下來的巨額債務,十分困苦地拉拔孩子成人,搏命似地奔波於書桌與銀行之間。有一次,她收到了同樣是在文壇上用心經營的另一位女作家的款項,啥都沒說,只留下關懷溫暖的眼神。
沒錯,這位女俠式的作家,就是鄭羽書。
羽書是有令人驚異的經歷的。
她在即將考大學的那一年,有感於家境的清寒無力,必須依靠自己的能力勉力升學,居然就有膽識,親筆寫了封信,寄給當時的行政院長蔣經國。在碰壁無數的情況下,她在信中侃侃而談,希望院長幫她覓得一個工讀的機會。沒想到,蔣院長果真幫她在稅捐處找到了一個工讀機會,讓她在日後得以順利地就讀世新廣電。
我問她,為何敢寫信給蔣經國?她說,人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膽量自然會勃發壯大。她說,當時經常在媒體上看到蔣經國大力支持救國團,對青年學子的照護無微不至,是故,才會把腦子動到蔣經國身上。
自此,我對她過人的氣概膽識,更是佩服有加。
我一度在大陸拍戲,把自己逼到山窮水盡的絕路。有一回,好不容易把拍完的片子帶回台灣,卻又受困於行銷的無知,舉步維艱。此時,羽書找了我,要幫我出版當時正流行的電視小說。我身邊沒有一個幫手,羽書立刻自動請纓,將整套劇本搬回家去,無日無夜地整理,親自撰寫。等到我與某一電視台正要談論播映條件時,羽書即時印刷出來的電視小說,讓電視台高層大為驚豔,也間接幫助我談成了那次的生意。
羽書是願意講真話的諍友。她私下對我說,我所製作的那檔戲,劇情的鋪排與演員的搭配都很有新意,為何走到後面卻有些疲軟?我這才找到宣洩的窗口,將拍戲所面臨的資金調度、人心險惡、能力有限……都說與她聽。她在嘆息之餘,請我去大打了一次牙祭,讓我知道原來台北竟有如此精采的義大利菜。她同時教會我,有時候要善待自己,才不會進退失據,無法求得身心平衡。
力戰群雄的霸氣
羽書後來在大連創業起家,經營過成功的餐廳,也因視人不清而重重摔過一跤。但是她從來不避諱那些失敗的過去,她往往會拿出來,為後來的朋友當作教戰手冊。有一回,她邀請我到大連旅遊,介紹給我很多朋友,希望對我的工作有所幫助。那一趟,我也見識到了羽書的不容易,她以台商協會會長的身分,幫助過台商處理過大大小小的危機與紛爭。我也看到她出錢出力之外,還為了經營人際關係,意氣煥發地大口喝酒,勇猛到讓我瞠目結舌的地步。我當場覺得我枉為了男兒身,為何就沒有羽書的霸氣,勇於力戰群雄而沒有一點畏色?
羽書的女兒Victoria,是友人圈裡公認的貼心女兒。就算羽書不在,只要聽說我們這些叔叔到了異地,都要出面宴請;有一回,羽書與我們相聚太晚,手機沒電,她女兒可以由上海打遍羽書台灣朋友的電話,就是要得知,媽媽是否平安無事?原來,羽書的身體有點狀況。有一次,在機場趕飛機,狠狠摔了一跤;過了一陣,平衡感還是有問題,她到醫院檢查,確定腦血管長了東西。醫生分析,動手術的危險性也不低,希望她能自己決定。最後,羽書瀟灑地揮了揮手,決心與病灶和平共處。
不過,羽書說,她在佛前向菩薩求請,希望菩薩多給她十年,讓她可以及時去做應該做的事。
羽書與我一樣,都是佛弟子。我皈依了法鼓山聖嚴師父,她則是在美國與星雲大師結下了師徒之緣。羽書曾發過大願,願將一個在家人,親炙佛法後的經驗與受益處,與眾生分享。她也希望能夠憑藉一己之力,召喚諸親好友,一同為偏遠地區的孩童,做些關懷、陪伴、教育的工作。
從此之後,我看到羽書更是忙碌了,她海內外演講的同時,也將一個公益社團經營得有聲有色。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每回看她自掏腰包,在各式會議中宴請老師與會員們,許多朋友都勸她,何須如此?偏偏羽書就有她的一套理論:大家無所求地來做奉獻,偶爾請大家吃一點飯,又有什麼需要在意?
我們有幾位同年出生的好友,組成了「小龍會」,彼此加油打氣,叮囑彼此的養生與健康;羽書理所當然就是我們之間月分最小的「小龍女」。我們也都覺得,羽書比我們任何人都辛苦,她一向不會拒絕人,任何時間都可看見她不停地接收來自台灣南北、大陸、美國、加拿大的電話與簡訊,要她幫忙解決各色無奇不有的難題。往往,這些難題都演化成羽書難以承載的負擔。同樣的,什麼樣的媽,養成了什麼樣的女兒,她的女兒與她一個樣的翻版,總把朋友的問題攬在身上,長此以往,如何得以輕鬆自在起來?
前兩天,我們喝咖啡,羽書居然又開始訓我,說是活到這一歲數,我的辛苦付出要延續到什麼時候才會懂得休息?才會對自己與老婆好一些?我笑了!說白說,她與我,足以當作對方的鏡子:關心,很懇切;要改?都省省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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