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自己的誓言
那天為幾盆花澆水後,不知從哪來的三隻貓咪,跑到盆下喝流出的水。牠們一大兩小,看來是一家三口。先生不忍心,說:「拿個小碗裝點水給牠們喝吧。」就是這一碗水,讓我們結下了不解之緣。
隔天一早照例開門澆花,發現三隻貓咪竟排排站在門口。我細看牠們的模樣,兩小貓中一隻全身烏黑,一隻黑白分明,都有著亮晶晶的黃色眼珠;貓媽媽是黃白黑相間,配上一對美麗的褐色大眼。看著這一家登門拜訪,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沒有養過貓,而且愛犬小米爾過世的傷痛尚在,可我看著那三雙充滿希望的眼睛,已然忘記自己發過「不再養動物」的誓言。
對於貓,我只有牠們喜歡吃魚的基本概念,於是把冰箱剩下的小魚拿來給牠們吃,貓兒們吃畢,便在後門的小型停車場空地戲耍,那畫面太溫馨,我不由得看呆了。我把貓媽媽稱為喵麻,黑的叫小黑,黑白的則喚牠花花,牠們每天早晚一聽我開門聲便跑過來,彷彿真的立志成為我的食客。有時候開門較晚,便會見到牠們優雅地站在門邊等著,然後很有禮貌地對我輕喵一聲。不再養動物的決心有點動搖了,但是心還在拔河。
某天,天冷了,喵麻不見了,只剩兩個孤兒在草堆中瑟縮。朋友說,如果要對牠們好,要帶牠們去結紮,我便去借了誘捕籠,經由兒子幫忙,順利讓小貓們完成手術。我其實很想收養小黑和花花,但家中有一缸魚,還有兒子養了很久的蜜袋鼯,不能不考慮牠們的安危。
天天看著這兩兄弟居無定所,身上沾滿草堆的鬼針草,我心中不捨。於是,先生製作了一個木箱擺在後門外,想讓牠們安居。不料,才放不過一天,就被某車主貼上條子,上頭寫著:「此處不得養貓,要養請帶回家自己養。」這完全出乎意料,只好和先生把箱子收走。那一晚,小黑和花花在寒風細雨中彼此緊緊依偎,我見了不禁淚水直流。
鼓起勇氣不躲了
因為知道有車主不贊成停車場中有貓,每回要給小黑和花花吃飯,我必定在旁守著,吃完立刻把盤子拿進屋,避免惹人不高興,也避免招別的流浪貓過來。我也經常檢查停車場的地板,若有貓便就馬上清掃,希望透過這些方式儘量保護牠們的安全。
那些天寒流來襲,朋友告訴我,曾有貓因太冷躲入車子的引擎室睡覺,最後被發現死在車內的慘事,嚇得我連夜寫了十多張字條,一一夾在車主的檔風玻璃上,請大家幫忙開車時先輕拍車蓋,挽救一條生命。先生和兒子怪我多此一舉,說這樣很可能觸怒討厭貓的車主。但我想如果不提醒車主,萬一貓咪因此身亡,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那幾天輾轉反側,在半睡半醒間聽到有拍打車身再發動引擎的聲音,當下感動莫名,壓力瞬間解除,微笑睡去。
為了小貓,我每天都像賊兒一般偷偷摸摸,先開後門一條縫瞧瞧外頭,確定四下無人,才敢拿兩盤飼料出來。每次有人開車進出,我們三個各自閃躲,狼狽不堪。動保協會的志工勸導我,說要和車主們好好溝通,才是正道。
終於有一天,我決定不躲了,鼓起勇氣拿著印有自己電話和名字的紙條,對車主A保證她以後不會踩到貓便,若她發現有貓便而我未注意,請打電話給我,我將隨時清理。沒想到A十分客氣又有禮貌,說常看到貓咪躲在她車下,沒有關係,還教我不要如此緊張。接著,B也表示車上有貓腳印無所謂,因為他平日上班的地方風沙更大,也請我不用擔心。還有一回在澆花時,對面的車主C向我走來對我說謝謝,感謝我在車上貼紙條提醒,讓大家注意貓咪的安全。再來則是我隔壁車主D,原以為他要罵我,可他居然向我道謝,說我維持停車場的整潔,並告訴我車上有貓腳印是小事,洗一下就好了。後來,我幾次看到其他車主在逗小黑和花花,友好的互動使我數月來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
現在老公又製作了一個適合放在車下的貓窩,除了偶爾要用車得把貓窩移開,小黑和花花算是有個小小的家了。看著兄弟倆可愛的睡臉,真教人安心。而這個小小的停車場,絕大多數是善良又有愛心的車主,人性本善的社會大學,讓我上了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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