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貂和雪兔正好湊成一組
三歲的我,第一次去日本,同行的有爸爸、媽媽、阿公、阿嬤、姨婆和丈公(外婆的妹夫)。我當時是家族最受寵的唯一小孫女,在公路一處平凡的休息站,丈公買下一隻雪貂布偶送給我,那是1995年1月2日,往後十年的每一次旅行,都有它跟著。以上這段故事,是在寫作本文時向媽媽求證才得知的。這件事我壓根兒沒有印象,一直以為這隻雪貂是阿公去日本出差時買回來給我的,赫然發現真相後重寫了這一段。
一年後,妹妹出生了,她從親戚手裡獲贈了一隻白色兔子布偶,雪貂和雪兔正好湊成一組,這隻兔子很快地也加入了我們旅行的行列。其實當時我們兩姊妹持有的布偶實在太多了,平時並沒有特別關注它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每當出國時選擇要帶誰出門,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這兩隻,甚至還讓它們背上由阿嬤親手縫製的小背包,裡面裝著幾件替換的小衣服。在飛機上我們抱著它們睡覺,跑行程時收進背包裡,回到旅館再拿出來,有時還帶著去餐廳用餐。
升小學三年級的那年夏天,全家到德國慕尼黑旅居了兩個月,期間開車四處觀光,除了走訪德國、奧地利之外,還去了法國。那時其實我早就過了帶著玩具旅行的年紀,不時被喝斥:「都帶妳們出國了,還在玩這些平常在家就能玩的東西!」但爸媽難免有顧不上小孩的時候——平時行事謹慎的他們,這次竟然沒有預定住宿,就帶著兩個小孩上路前往車程遙遠,絕對無法當天來回的小鎮巴登-巴登(Baden-Baden),那是一個位於德法交界,以水療著名的觀光景點。
我開始寫雪貂的冒險故事
爸媽因為車程比想像中久,擔心抵達後找不到合適的旅館而陷入焦慮,我和妹妹則在後座玩瘋了。我們從麥當勞兒童餐得到兩隻(曾經紅極一時的)菲比寶寶玩起,再把貼紙簿的貼紙撕下來交換、重新排列、黏回去,當然還把雪貂和兔子丟來丟去,演戲、吵鬧、笑到不行,發出一些完全無意義的聲響。最後,我們順利抵達巴登-巴登,入住一間溫馨的民宿——這些細節我也早已淡忘,後來爸媽常感嘆帶年紀那麼小的我們出國真是枉然,長大後果然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一些不重要的事。例如那次出遊,爸爸在法國的地鐵上被扒了錢包,其餘家庭成員紛紛嘲笑,因為他明顯是個觀光客,總是邊走路邊盯著手上的地圖看(那是個還沒有智慧型手機的年代),不時地左顧右盼,所以被扒手當作肥羊了。同時這個故事啟發了我為雪貂取一個新名字,叫作「地理不溜」。
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家裡開始准許我用電腦,我在爸爸的舊電腦上以這隻名為「地理不溜」的雪貂為主角寫小說,那是一個關於旅行的故事,雪貂家族還有「歷史不溜」、「英語不溜」等成員,必須開啟冒險的旅程才能克服困難並成長,很勵志的奇幻故事。現實中,地理不溜也真的去了不少地方。
長大以後,我不再帶著布偶出國,中學時期那顯得太幼稚,大學時又顯得太文青了。但或許是童年帶著布偶旅行的記憶太過鮮明,每一次出遊我都買回當地布偶作為紀念,床邊排排坐著來自日本掛川花鳥園的大嘴鳥、柏林KaDeWe百貨的食蟻獸、捷克路邊小攤子的土撥鼠,還有六福村的擬真龍蝦(龍蝦與六福村無關,應該只是剛好進貨到那裡賣),當然還有雪貂,它是布偶們的老大,端坐在書櫃擁有自己的一格。
時至今日,因為疫情肆虐所有的旅行都停擺了,雪貂也不再背著小背包出門旅行。每當看到已經略為泛黃的雪貂,總會想著它的旅程仍然在故事中進行,在二十年前那張三點五磁碟片中持續,去到某一個我再也無法讀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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