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讀者來信問我:「妳覺得地球上最浪漫的一件事是什麼?」微笑思索這浪漫問題後,我如此微笑回覆:「與所愛對象,一起去做陽光取向、建設性取向、利人利己之事,共享愛的時刻,便是地球上最浪漫的一件事!」那已是幾年前的事了。不知如此個人化的答案,那位讀者是否同意、滿意?●
記得曾有一動人的洋酒廣告如此說:「人生苦短,只喝好酒!」我不解飲酒,也不知好酒使人暫忘「人生苦短」的哀感虛無後,再自酒鄉重返現實,生命是否已有所提升?煩惱是否已悄然化解?但這廣告詞卻啟發了我,結晶出一己之思,那便是:「人生苦短,只做建設性的事!」那是我的存在主義。而所謂「建設性的事」,如果不是創造人間愉快,又是什麼呢?「大智若愚」之外,何妨「大智若愉」?西方諺語不也說:「Do more of what makes you truly happy!」如果這人間愉快、建設性之事,還能與心愛的對象共同為之,美好之外,更添甜蜜與幸福感,那真是無可取代的浪漫了。
因此,身為跑者,幾年前,當我見有人與愛犬同跑,有年輕父親推著小baby酣睡其中的嬰兒車,輕腳緩步,溫柔練跑時,我便幻想--若能與我最心愛的貓咪歡喜,在水岸邊晨跑、夕跑、月夜跑,該是多麼浪漫的一件事!
也就在那段時日,某天,我偶經一柚木家具店,見玻璃櫥窗內,正陳列一張覆以厚軟布墊的長方矮凳。我想像歡喜滿意地蜷臥其上,舒服打盹、慵懶看窗外風景的樣子,心底乍然一驚,這矮凳,天哪,豈不正為她量身打造?
「那就什麼時候買回家吧。」我這樣想著。
總這樣想著。
然而半年後,矮凳還在櫥窗裡,高齡十六的歡喜,卻已因病匆匆離我而去。爾後再經那家具店,隔窗與矮凳對望,便不免深為黯然,終至潸然。
如今,連矮凳也自櫥窗內消失,更不勝惘惘然。
該做、值得做之事,便該明快果斷去做,不要延宕,以免日後徒留悵惘、遺憾。
這是一隻名叫歡喜、我曾無數次幻想著與她浪漫共跑的貓咪,教我的事。
歡喜離開年餘後,我又去流浪動物之家領養了活潑的公貓大吉。
雖然,與貓並駕齊驅慢跑,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卻常在迎風獨跑之際,腦中虛擬--雪灰金吉拉(波斯貓系中的一種長毛貓)歡喜和橘黃虎斑本土貓大吉,一左一右,如陪跑教練般,與我快樂共馳、向前奔赴的情境。於我而言,那也是地球上極浪漫的事之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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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獨跑之際,我最常想起的,畢竟,還是遠在英國劍橋的一個陽光男孩。
一個喜歡樂高,喜歡學中文、騎自行車,且常為達萬步目標而在學校操場慢跑的八歲男孩,我的外孫。
雖COVID-19肆虐這一年多來,我們未再相聚。但我仍期待,且同樣在腦中虛擬,不久的將來,去劍橋探視他們全家時,能與這總漾著陽光微笑的暖心男孩,沿清寧優雅的劍河慢跑,甚至--十年後,與他一起參加劍橋半馬賽!對我來說,那更是地球上浪漫極了的一件事。
於是平日每次練跑,目標都再明確、清晰不過:以維持半馬功力為準則,為十年後那可能參賽的浪漫半馬,超前部署,預做準備。
當滄桑已為我的人生默默染色,為了徐志摩筆下一個發光的名字--劍橋(哎,青春少女時代,徐志摩詠康橋的詩文實在太觸動我!),為了一個純真善良、喜歡跑步的男孩,逝者如斯,而平庸跑者如我,竟猶躍躍然、欣欣然發心如此,有願如是,誰能說,那不也是一個浪漫、可愛、美麗,甚至幸福的目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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