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是很奇怪的貓,眼神高傲中帶著滄桑
隔壁鋁門窗公司小老闆收養了一隻流浪貓,白色帶黑斑點,只有我小臂這麼大。也許是流浪貓的緣故,聽小老闆說牠很愛吃,幾個月之後肚子就大得不像話。
「小乖」是那隻貓的名字,也是我見過最靈活的胖子。腆著沉甸甸的肚子,上竄下奔,還會在後面防火牆上坐著看我,幽幽的眼神經常把我嚇壞了。有幾次,小乖在我洗車的時候,一邊伸著懶腰,一邊從我眼前走過,慢慢地晃進店裡,總覺得牠還會回頭瞥我一眼,彷彿老闆在視察員工工作是否認真。
我偶爾很想比牠中指。
小乖是很奇怪的貓,雖然曾經流浪,卻很有素質,我買了罐頭牠不吃,到我店裡只會偷喝水桶裡的水,眼神高傲中帶著滄桑--我經常覺得,小乖你是在滄桑個屁,你人生到底是多有故事?小乖除了小老闆餵的飼料,其他東西都不吃。那一陣子店裡的老鼠少了很多,還經常聽見天花板傳來好似老鼠運動會一樣的急促奔跑聲;我在想,小乖會這麼胖或許不是小老闆的飼料,而是這邊有老鼠吃到飽。
後來因為合約還沒到,房東就漲租,小老闆一怒之下便搬走了。我雖然也想一怒之下搬離,但我有怒火,卻沒有重新裝潢的錢,只好摸摸鼻子。小乖一直是放養的,那期間小老闆忙著搬家,也沒怎麼顧這個靈活的胖子,而牠也只是一樣坐在防火巷的牆上透過窗戶看著我們。
等小老闆萬事底定,小乖卻不見了。過去牠也曾兩、三天不見影子,好像是因為發情的樣子,但那次之後,牠就被拖去動物醫院割掉蛋蛋,這次卻是過了一周都沒有出現。小老闆急了,手邊沒有小乖的相片,便親手畫了一隻表情很高傲,但是線條很拙劣的貓,貼在旁邊生意最好的水果攤。唯一可以清晰辨識的特徵,就是那坨肥肥的肚子,還有臉上的斑點。
幾天之後,天氣開始轉涼,小老闆來找我,表情充滿了擔憂。我拍拍小老闆的肩膀:「免煩惱,小乖這麼機靈,出問題是不可能,大概就是玩瘋了,我跟你一起去找。」我跟兩個員工在附近輪流搜索小乖的蹤跡,而且每次都是兩員出動一員留守,避免小乖個性差,知道大家去找牠,就扭腰擺臀地回來牆頭一邊嘲笑一邊監視我們。
可惜我們始終沒有找到小乖。那張拙劣的小乖圖像,也繼續貼在水果攤,每月初二、十六要拜拜買水果的時候,不經意瞄到那張已經有點破爛的圖,心會突然墜一下。
某一天,一對年輕的情侶來到店裡
小老闆搬走幾個月了,某一天,一對年輕的情侶來到店裡,一臉欲言又止。我一眼便瞧見跟著這對情侶的那隻胖貓,不禁瞪大了眼睛。那胖貓戴著綠色的領巾、黑色的背帶與牽繩,眼神高傲又機車地站在門口,然後自己走進來,在我水桶裡喝起了水。
「小乖?」我大吼。
牠一如往常腆著肚子,聽見我的呼喚,慢慢抬頭,斜眼看了我一下,繼續喝水。
「不好意思,我們到水果攤看見這個圖,覺得很像James,可是上面的電話打不通,所以過來這邊問問……」
聽見這個名字,小乖沙啞的「喵嗚」了一聲。我蹲下去,看著小乖,不一樣了,造型浮誇,還取了英文名字。小乖過來我腳邊蹭了蹭,接著又舔蹭過我的地方,好像我褲子有多髒一樣。
小老闆趕過來的時候,小乖,喔不,詹姆士先生以八字路線在小老闆腳邊蹭啊蹭,看見這副模樣,那對小情侶眼眶含淚,女生忍不住哭了起來。可能嫌棄我洗車地板濕,詹姆士.乖先生自己往裡面走。小老闆笑笑,拍拍那強自鎮定的男生:「你們把小乖養得真好,沒想到牠會讓你們牽著,而且還是一樣胖呢。」
小乖啊,你找到好人家了,真好。小老闆愛憐地摸了又摸,摸了又摸,因為店裡太吵,我聽不見小乖「呼嚕呼嚕」彷彿煮開水的聲音。
「我們找了很久,可能是換過電話,所以掃晶片上的電話打不通。如果你們哪一天不要牠了,這是我的新電話。」小老闆說:「不要讓牠吃太多,他更胖了。」
我蹲下去,看著小乖。
小乖啊,最近老鼠很多,有點想你了。好好過生活喔,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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